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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玄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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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玄(一)

瀟湘劍宗人心浮動, 卻在這一句話之下瞬間沈澱下來。

“沒錯!此仇我們瀟湘劍宗不得不報!”

“咱們宗主好端端去東幽出席宴席,帶著各位師兄師姐浩浩湯湯去了,卻一個都沒有回來, 此話傳出去,我們瀟湘劍宗簡直顏面無存!”

“……也不是一個都沒回來, 紀師妹不就回來了嗎?你們看, 她在那呢。”

紀宛晴笑意有些僵硬。

她知道自己平日裏極少離開落雲峰, 在瀟湘劍宗裏存在感並不高, 但也沒想到竟然低到這種程度, 她人不就站在這裏嗎?

紀宛晴抿唇擡起眼, 只見雲瀾劍尊雪衣寬袖, 轉身化作一道流光掠向天際。

她本便心神不寧,如今一個人留在此處也沒有什麽意義, 連忙飛身追了上去。

如今日落西沈,餘暉霞光漫天瑰靡, 時節雖依舊在隆冬至初春過渡,落雲峰卻被浩蕩靈力包攏在內,綠意翩然。

紀宛晴眼見著雲瀾劍尊進了洞府,腳步略微一頓。

劇情裏寫過很多次, 雲瀾劍尊不喜外人闖入他的領地。

就連白月光受寵那些年, 也曾經因為驚擾他閉關, 只不過踏足了一步他洞府門前,便受了重罰, 在床上躺了將近一個月才勉強緩過來。

白衣墨發的人頭也沒回, 扔下兩個字。

“進來。”

紀宛晴微微一楞, 隨即眼底浮現出一陣驚喜的光暈。

她腳步沒停,小碎步跟上去, “師尊,我這就來!”

是啊,她在想什麽?

她是女主,對雲瀾劍尊來說,和任何人都是不一樣的……吧。

紀宛晴上前,雲瀾劍尊已撩開衣擺端坐於蒲團之上。

在他身前,案上靈光浮動,任意一件放在外面都千金難求的上品法器靈寶,此刻擺滿了整個桌案。

紀宛晴往他對面一坐,目光落在這些虹光閃躍的靈寶上,受寵若驚道:“這些都是給我的?”

雲瀾劍尊一身白衣袖擺處流雲暗紋,在火光下反射著瑩潤的光澤。

他視線掠過桌案上一幅九州山河圖,略微停頓了片刻。

良久,他指尖微動,終究還是松開手。

那副畫卷安靜地落在了桌案上,泯泯於眾。

“東幽之行九死一生,你受驚了。”

雲瀾劍尊睫羽低垂,淡淡道,“這些都是能夠安魂靜心,溫養丹田經脈的靈寶。你拿著它們,好生休養。”

他語調分明平淡,卻莫名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。

紀宛晴鼻尖一酸,這些日子來受的委屈和驚嚇,都仿佛在這一刻一齊反撲過來。

“我……”她艱難地說,“師尊,我犯錯了……”

她把東幽少主司玨給……

紀宛晴話還沒說完,便聽見雲瀾劍尊平靜的聲音。

“你所言若是為司玨之事——”

她下意識噤聲,聽見他最後兩個字輕飄飄落下來。

“無礙。”

紀宛晴睜大眼睛,“師尊,您知道……?”

“東幽大亂,不止司玨,就連司氏家主司鶴引,還有東幽老祖此番都隕落於辰州。”

雲瀾劍尊睜開眼睛,眼神沒什麽情緒,“你一心只為自保,並無錯處。”

紀宛晴睜大眼睛。

一燈如豆,搖曳的火光間,映得那張英俊清寒的臉都顯出幾分柔和的血色。

“你的性命最重要。”

紀宛晴眼眶一紅,顧不得其他,越過滿桌案的天材地寶,整個身子都撲到白衣男人懷中。

她感覺到他似乎僵硬了一下,但很快便放松下來。

染著苦香的袖擺輕輕落在她發頂,寬大溫熱的掌心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她的頭發。

紀宛晴枕在雲瀾劍尊膝頭,像是個還未長大的小姑娘,哭得止不住。

“師尊,您都不知道,司玨他簡直欺人太甚……”

她抽噎著斷斷續續地說話,但還是自尊心作祟,將她和司玨那一段露水情緣給略了過去。

在真正的原文男主面前,她總不能說自己是個失了貞的女主吧,這不符合原著雙潔設定。

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,如果連女主光環都失去的話,她該怎麽活?

平和的力道一下一下地撫過紀宛晴發頂,她放縱自己第一次在虛假的小說世界裏放縱情緒,卻並未留意到,那個本該似冰雪初融般唯獨對她展露溫柔的人,眼底自始至終冰冷清醒,毫無半點溫度。

紀宛晴哭得夠了,這才意識到自己整個人都靠在雲瀾劍尊懷中,兩人衣袖交疊,發絲糾纏,氣氛格外暧昧。

她耳根有點紅,連忙支起身體來,卻又沒有完全抽離開,以一種若即若離的狀態被虛虛攏在懷中。

紀宛晴仰起臉,略微偏過頭,一縷碎發落在眼尾。在雲瀾劍尊的角度,她應該是最好看最自然的樣子。

“師尊,您知道是誰殺了宗主嗎?”

雲瀾劍尊並未開口,單手掐訣於虛空中展開一道光幕,逸散的靈光仿佛受到指引一般盤旋著飛躍而來,在光幕上凝集成一道霜寒劍意。

並無靈劍的虛影,只是一道宛若電光般淩厲的劍光。

雖然並未言明是何人,但其中漾著的氣息卻令二人都極為熟悉。

紀宛晴瞳孔驟縮:“是、是溫師姐……”

溫寒煙竟然殺了陸鴻雪?

劇情裏根本沒有這一段!

而且——

溫寒煙竟然這麽強?!

陸鴻雪身為瀟湘劍宗宗主,可是將近煉虛境的修為啊!

就在這時,虛空中的靈光閃躍,劍光逐漸散去,再次拼湊成一柄猩紅色的長刀。

雲瀾劍尊沒有說話,但表情卻在光點一點點變作血紅之時,逐漸變了。

紀宛晴脊背也僵硬了起來,下意識從雲瀾劍尊懷中退出來,眼睛死死盯著光幕上那柄長刀的血色虛影。

以她的身份,她不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,但她看過小說,知道原文描述中,反派那柄嗜血的邪兵昆吾長什麽樣。

紀宛晴瞳孔驟縮,瞬間明白過來。

那個男人,果然就是原著裏那個嗜血殘忍,果決狠辣的大魔頭裴燼。

她心神俱震,一邊訝然一邊回想著和那個玄衣墨發的男人寥寥數面之緣,越想越覺得困惑,越想越心驚肉跳。

紀宛晴又不是傻子,縱覽這麽多小說,就是瞎子都能看出來,裴燼那樣心高氣傲、修為高深莫測的人物,卻心甘情願遮掩身份,一路陪在溫寒煙身邊。

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絕對不簡單。

裴燼和溫寒煙……他們是怎麽搞到一起去的?

她紛亂的思緒還未成型,便陡然被大盛的威壓撕裂。

屬於羽化境修士的靈力轟然自虛空中傾瀉而出,紀宛晴一時不察,險些被洶湧翻騰的靈風刺激得一口血噴出來。

她艱難壓下翻湧的血氣,在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中擡起眼。

雲瀾劍尊側臉淡漠無瀾,薄唇緊抿成一條平直的線,指節微屈,自虛空之中緩緩抽出一把雪色的長劍。

呼嘯的罡風浮動他的衣袖墨發,雲瀾劍尊雙手掐訣眼花繚亂,虛空之中劍芒大盛。

劍身嗡鳴著在絢爛的靈光之中旋轉起來,劍尖劃破窗柩,在沈悶的巨響聲中,浩蕩的劍氣直指西北方。

雲瀾劍尊猛然撩起眼睫。

人在九玄城。

他周身氣度冷冽,仿佛方才片刻溫存從未發生過,紀宛晴一時間竟然被這氣勢攝住,不敢靠近。

她看著那柄撕裂虛空的長劍,註意力不自覺被吸引。

真好看。

雲瀾劍尊本命劍名斷塵,是九州僅次於塵光和烏素的最後一把神劍。

原著中,這把劍是瀟湘劍宗師祖雲風劍扇之中,最中心的那一根扇骨鑄造而成,於雲瀾劍尊及冠之禮上,由雲風親手交予他。

自那之後不久,天下第一劍尊之名響徹整個九州。

不光是紀宛晴在看,雲瀾劍尊目光也落在虛空之中沈浮的本命劍。

劍身反照著寒芒,倒映出一雙冷漠的眉眼。

他卻仿佛透過這搖晃的劍芒看見沖天的火光。

還有白衣少女滿眼的驚惶,滿臉被火光和月光映透的淚光。

雲瀾劍尊指尖收攏,斷塵劍落入他掌心。

靈光明滅交映,光暈之下的人白衣勝雪,眉目淡然。

雲瀾劍尊將視線落在自己手上,劍修的手即便再修長,掌心指節也難免留下繭子。

這是劍修的宿命。

無論去到哪裏,身上都留下烙印。

甩不開,逃不走。

他曾經想過彌補,但是她不學好。

這麽久了,他放任她叛離瀟湘劍宗,放任她在九州四處興風作浪,可她回報給他的呢?

她竟當真和裴燼廝混在一起。

她以為自己在追尋真相,在追求自由,在替天行道,可實際上她的想法太過狹隘,太偏激,太極端。

她該做的事情,只有聽他的話。

為什麽不聽他的話?

那他便不必顧及太多了。

“青陽九玄城。”話音微頓,雲瀾劍尊轉眸看向紀宛晴,“你隨我同去。”

紀宛晴一楞:“我?”

“溫寒煙背叛瀟湘劍宗,如今又已與東幽少主解除婚約。”

雲瀾劍尊緩緩道,“那塊先天道骨,該是你的。”

紀宛晴愕然擡眸。

雲瀾劍尊並未看她,他看著手中的劍。

剩下的,那個將他弟子染上骯臟墨色的裴燼,他會出手斬殺。

至於她。

他要帶走。

*

暮色四合,高大的樹影被染上深綠近墨的色澤,在層層疊疊的墨影指尖,一道青色流光劃過蒼穹,驚起一群飛鳥。

司召南跌跌撞撞向前走,丹田之中靈力近乎耗空,經脈處也泛著陣陣刺痛。

方才他見司槐序出手,便知事情有變,並未理會殺紅了眼的司鶴引,當機立斷轉身便跑。

這麽久了,司鶴引那個自負的蠢貨都未追上來,想必已是兇多吉少。

司召南眉間幾分陰沈,司槐序這樣的煉虛境尊者出手,即便他逃得快離得遠,渾身也難以避免受了傷。

他又向前方掠過數丈,遠遠望見一道身影,動作突然一僵,驚疑不定朝著那個方向掠去。

蒼茫天幕之下,樹影泛著灰褐色的沈暗色澤,白衣寬袖的人戴著一頂鬥笠遮蔽了面容,外罩一件簡單樸素的鬥篷,負手立在山巔。

司召南撲通一聲跪下:“主上,您怎麽親自……”

他話還未說完,一只修長骨感的手伸過來,扣住他肩膀將他扶起來:“不必多禮。”

隨即,他上下打量司召南一眼,微微一笑,“召南,是何人害得你如此狼狽?”

來人語氣溫和,司召南心頭一熱,順著力道起身,“我——”

尾音陡然拔高,司召南死死咬住嘴唇,將幾乎逸出口中的痛呼咽了下去。

饒是如此,他額角還是忍不住滲出冷汗,渾身疼得克制不住發顫。

不知過了多久,來人緩緩收回手,那陣幾乎令他窒息的痛楚一點一點褪去。

司召南癱軟在地上,仿佛剛從水中撈出來一般,冷汗浸透了衣衫。

他視野一片模糊,渾渾噩噩之間,看見上方人影晃動,一道淳厚剛正的靈力灌入經脈,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極速修補起他斷碎的經脈。

來人聲線依舊平和,“怎麽這麽不小心?”

司召南不敢再托大,顫抖著嘴唇道:“主上,我……”

“怎麽這麽不小心,竟問我這種愚蠢的問題。”

來人語調含笑,吐出的字眼卻冰冷徹骨。

他來這裏,當然是為了好好欣賞裴燼死時的慘狀。

卻沒想到,他真正想看的畫面沒有看到,反倒看了一場鬧劇。

“屬下有罪。”司召南顧不得渾身還未完全散去的疼痛,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,跪地恭敬道,“只是,屬下沒想到那個溫寒煙,竟然如此厲害……”

山風拂動,漫山樹影搖曳,簌簌作響,碧濤蕩漾。

良久,來人喉中逸出一聲輕笑。

“無礙,便縱容她些時日吧。”

反正屬於她的時間,很快就要到了。

沒有用的棋子叫棄子,背叛了的棋子是廢子。

他可以容忍棄子垂死掙紮,可以對她的一切自作聰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不聞不問。

但是廢子不一樣。

廢子。

不得不除。

*

“東幽竟然還有這種地方?!”

司予梔環顧四周,滿眼驚奇。

方才她跟著一路到這偏僻得鳥不拉屎的地方,還以為溫寒煙是屢逢變故徹底瘋癲了,沒想到,真的在這找到了一戶人家。

這還不算稀奇,稀奇的是這戶人家竟然栽了一棵參天槐樹,更稀奇的在後面,這槐樹之下,竟然還能被打開一座地宮。

“這有什麽大不了的?呵,少見多怪。”空青抱劍走在她身側,斜睨她一眼,鼻腔裏逸出一道冷哼。

作為過來人,作為“前輩”,他早已忘記了之前自己大驚小怪的模樣,高深莫測道,“跟著寒煙師姐,這種東西司空見慣。你既然要隨我們同行一些時日,我看你還是早些習慣為好。”

司予梔懶得理他。

她這一路上,可算是見識到了這個名叫空青的瀟湘劍宗前外門弟子,性格能有多惡劣。

在此之前,司予梔從來沒想過,原來人的心眼可以這麽小,小到她多看了一眼溫寒煙都不行。

只是一眼,一瞬間,空青卻像是眼睛上裝了探尋陣,下一秒就會惡狠狠地瞪著她。

司予梔自小千嬌萬寵長大,哪裏受過這種冒犯,不過一日的路程,他們簡直吵了半輩子的架。

現在她吵得實在太累了,口幹舌燥,暫時休戰。

絕對不是她怕了他。

司予梔轉頭看向葉含煜,卻見對方也是一臉如出一轍的高深莫測。

“他說得沒錯。”

司予梔:“……”

她額角直跳,加快腳步趕上前面那道白色的身影,“溫寒煙,這裏分明是我們東幽的地盤,你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?”

溫寒煙還未開口,司予梔餘光瞥見墻面上雕刻的暗紋,語氣陡然一變,“榕木青鳥紋?”

她驚疑不定擡眸,“這不是九玄城的家紋嗎,怎麽會出現在東幽?”

那些困死東幽子弟的榕木,不正是來自九玄城的臟東西嗎?

今日所見,東幽劫難簡直並非偶然,而是蓄謀已久的必然。

溫寒煙唇角微抿,想開口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。

良久,她伸手輕輕拍了拍突然陷入沈默的人肩頭,“今日來此,便是為了救人。”

司予梔沈默片刻,“香茗香葉自小同我一起長大,雖說名義上是主仆,實則勝似姐妹。”她擡起頭,“我一定要救她們。”

溫寒煙點點頭,此次已經是第二次入東幽簋宮,她輕而易舉便找到了先前那處暗門。

在她之前,已經有人立在暗門旁,卻並未出手催動陣法啟門,只立在那垂眸看腳邊那塊並不起眼的古怪石像。

溫寒煙也順著他目光看過去,這石像處在陣心位置,想來於司槐序而言意義非凡,說不清是極喜愛還是極厭惡,亦或者是別的更覆雜的情緒。

然而它模樣卻簡陋到近乎醜陋,尤其半邊眼睛上大咧咧刻了三四道粗狂的劍痕,看上去極其滑稽。

先前她並未在意,可經過天尊像內她聽見的那番話,溫寒煙落在石像上的視線微變。

頓了頓,她擡眸去看身邊人。

裴燼穿著看上去質地便極其華貴的寬袖玄袍,腰間墜著塊瑩潤通透的墨玉腰牌,凹凸不平的騰龍暗紋在火光掩映下泛著瑩潤的光澤。

他垂著眼睫,只隨意立在那裏,脊背卻挺得筆直,宛若木劍藏鋒,周身氣場雖不鋒芒過盛,卻令人不敢小覷。

幾乎在溫寒煙看過來的同一瞬間,他視線便自石像上挪開,看向她。

在某一刻,溫寒煙依稀看見了比冷漠更蒼涼的情緒,但那抹情緒散得很快,下一瞬,他眼睛裏便重新染上若有似無的笑意。

裴燼退後一步,偏頭示意石像,“你也想試試?”

空青先前見過他啟陣的動作,自告奮勇上前來:“這種體力活哪裏需要寒煙師姐親自來做。衛長嬴,要不這次讓我來?”

裴燼挑了下單邊眉梢:“好啊。”

空青躍躍欲試上前,擡起一腳踢向石像,光滑的墻面上登時流轉起法陣虹光,水波般的靈光朝著四周逸散,拼湊成一幅古樸繁覆的陣法形狀。

下一瞬,暗室的大門朝著兩側徐徐打開。

溫寒煙一眼便望見正中央的高臺,體態豐腴的女人手中托著一桿煙槍,倚在案邊支著下巴看她。

望見她故地重游,女人眼睛裏沒有絲毫意外,倒像是在這裏等了她許久。

不知今日是否受東幽劫難影響,簋宮之中來往修士並不多,暗室大門轟然闔攏之後,整片空間內便只剩下他們。

“這次買點什麽?”

直到溫寒煙走近,蔻朱才慢悠悠吐出一口煙霧,歪頭媚眼如絲看著她。

溫寒煙目光在空氣中飄散的薄霧上微微一頓。

她收回視線,和蔻朱對視:“醉青山的解法。”頓了頓,她補充了一句,“還有,我要司召南的真實身份。”

“好啊,這都不是問題。只不過……寒煙仙子,此次又是空手而來?”

蔻朱坐回高臺之後的軟椅上,手中把玩著煙桿,“你知道的,簋宮從不做虧本的生意。先前你砸了我的戲臺,我不僅並未怪罪於你,還免費贈給了你一條消息,已經是仁至義盡了。”

溫寒煙應了一聲:“我知道。”

下一瞬,一柄烏潤鋒銳的長劍不偏不倚橫於蔻朱頸間。

溫寒煙單手執劍,慢慢擡起眼睫。

“用你的命來買。”她扯起唇角,“夠了嗎?”

昭明劍幾乎壓上咽喉,蔻朱神情卻分毫不變。

幾乎是同時,偌大的空曠的暗室之內霍然湧出數十名黑衣簋宮隱衛,將幾人團團圍在正中。

葉含煜緩緩拔劍,神情凝重:“我感知不到他們的修為境界。”

這只有一種可能,來者皆在他修為之上,至於究竟高出多少,便不得而知。

他話音剛落,腳下便閃躍起一道刺目的法陣虹光,光芒自他們腳下朝四周蔓延,攏住周遭圍剿而來的簋宮隱衛。

“二十三名合道境中期,十一名合道境巔峰,一名煉虛境初期,一名煉虛境中期。”

司予梔收回手,臉色不算好看,“簡單來說,就是——”

“一般人看來,打不過。”空青面無表情地進行最後總結。

但那是一般人,他們卻不一樣。

他們這一行人裏,一個滿芥子法器的兆宜府少主,一個為了寒煙師姐打起架來不要命的瘋子,一個東幽嫡出的天才陣修,再加上一個合道境便將浮屠塔盡滅的溫寒煙,還有一個深藏不露,來歷神秘的衛長嬴。

方才從東幽劍冢裏死裏逃生,區區這樣的小陣仗,他們還不至於放在眼裏。

他們的沈默落在旁人眼中,卻顯然被曲解成了另一番意味。

蔻朱顯然早有準備,見空青幾人面面相覷,默不作聲,只當他們是如臨大敵,笑意盈盈開口,“何必這麽緊張呢,幾位小友?”

溫寒煙見狀,臉上並未流露出多少不悅的情緒,反倒了然一笑。

“果然是你故意將我們引去東幽。”

蔻朱視線移向溫寒煙,仿佛絲毫不懼怕被一劍抹了脖子,就這麽大咧咧將命門暴露在昭明劍下。

“寒煙仙子果然聰慧。”她吸了一口煙,緩慢道,“只是,當日我並未說謊。我可是親口告知了你,幫了你,何嘗不是在幫我自己?”

溫寒煙瞇起眼睛:“你一早就知道我會回來。”

“自然。”蔻朱歪頭道,“寒煙仙子雖名聲好,不是什麽睚眥必報、心思險惡之人,可先前大鬧朱雀臺一事,卻也能看得出,若有人負了你,你定然是要報覆回來的。我未雨綢繆,早做打算,也是為了自保。”

“除去寂燼淵下那位,九州有三位歸仙境尊者。啊,其中有兩位,你應當熟悉的很,東幽司槐序你方才見過,瀟湘劍宗雲風,是你曾經的師祖。”

蔻朱笑著繼續道,“一位羽化境,這一位你也很熟悉,便是你曾經的師尊。剩下的,煉虛境六位,其中三人死於你手,僅剩下的三位之中,即雲寺不問九州事,將僅剩唯二的兩位大能請來,著實廢了我一些功夫。”

“而這,都是看在你——”

蔻朱視線轉動,微笑看一眼裴燼,又重新看向溫寒煙,“寒煙仙子的面子上。”

溫寒煙沒說話。

煉虛境六位?

不,算上她之後,應當是七位。

顯然,蔻朱尚且並不知曉她晉階的消息。

溫寒煙心中所想旁人並不知曉,她的沈默反而被曲解成了另一種意味,像是自知無路可退、無力掙紮的死寂。

另一邊,蔻朱唇畔微勾,露出一抹勢在必得的笑意。

“今日你來此,不過是自作聰明,自投羅網罷了。”

空氣中的薄霧開始扭曲,蔻朱丹紅的指甲點上眉心,靈光猝然輻散開來。

“殺了他們!”

就在她話音落地的瞬間,自始至終蟄伏不發的簋宮隱衛同時動了。

罡風呼嘯撲面而來,浮動溫寒煙臉側的碎發。

她聽見識海裏亢奮的聲音。

【來了來了,經典劇情來了!】

【哪一個扮豬吃老虎的龍傲天,沒有經歷過拍賣會殺人奪寶的經典橋段呢?】

【該角色符合:笑裏藏刀、陰險毒辣的炮灰反派。】

【請拆了她的簋宮,殺光她的手下,立於不敗之地,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狼狽的慘狀冷笑:“天不生我溫寒煙,劍道萬古如長夜。”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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